瓜菜代是什么意思(说说挂面鸡蛋的故事)
我们这代人,病了的时候就想吃鸡蛋挂面。因为在小时候,病了的时候,没有好东西吃,家里大人就给煮一碗鸡蛋挂面,算是吃了病号饭,也就让人记忆尤深了。

那年月,物质条件不好,人们都吃普通的饭食,但是比过去要好多了,过去瓜菜代的时候,人们只能吃南瓜、北瓜、地瓜等充饥,菜蔬只能用白菜和萝卜来充当。白菜和萝卜可以炒着吃,也可以腌成咸菜,就是没有粮食吃。用瓜果和蔬菜代替粮食,当然吃不饱了。要是在原始社会,人们还没有进化到很完全的程度,可以吃瓜果蔬菜充饥,那是没办法的事。可是,明明地里能长粮食,人们却吃不到粮食,也就很滑稽了。到了物质条件好一点的时候,人们已经不再互相批斗了。不过,得病之后,人们就需要吃点好东西,尤其是吃点软的有营养的东西。于是,挂面鸡蛋就来了。
人们不会自己生产挂面,需要用麦子换挂面。谁家都有些余粮,可以拿出麦子换挂面。至于鸡蛋就好说了,家里都养着鸡,已经过了养鸡就是资本主义尾巴的年月了,鸡蛋还是有的。于是,只要家里有了病号,就一定会有挂面鸡蛋端上桌。
我感冒发烧的时候,喝了红糖姜水,盖厚被子发汗,睡了一觉之后,身上出点汗,但还是不愿意吃东西。我娘给我煮了一碗挂面,在里面放了一个荷包蛋,还放了香油,葱花。端到我面前的时候,我的鼻子能闻到香油和葱花的味道,说真香。我娘就说,你那鼻子通泛了,就快好了。赶快趁热吃了,吃了就好了。
就是我娘不说,我也得赶快吃了。大口吃挂面,吃葱花,还透着满鼻子的香油气味。吃着挂面,觉得软软的,再吃荷包蛋,就更觉得好吃了。蛋清和蛋黄都有香油的味道,要是加上一点醋,就更好吃了。葱花能够唇齿留香,一点都不辣。我吃了一碗,还想再吃一碗。我娘说,等你好了再吃多一点。现在你的胃弱,不能吃太多。缓缓,养养,来日方长。

我带着满嘴的香油味儿,葱花味儿,钻入被窝,接着做梦。梦到在云端里飞翔,却不用翅膀,等到想飞的时候,却总是飞不起来,不想飞的时候,却能够自己飞。尤其是有什么人追赶的时候,又似乎是野狗,也就只能逃跑了。跑着跑着就想起了飞翔,却总是飞不起来,一着急,就醒了。
从此,我对于挂面鸡蛋有着特殊的感情。我的同学们也是如此,只要生病了,就可以吃挂面鸡蛋。于是,我们对考卷上的分数产生了一种调侃,就是要考“一根挂面,两个鸡蛋。”其实就是暗指一百分。要是谁考了“一个鸡蛋”没有挂面什么事儿,就等于考了零蛋。连同画画的时候,我们都在用挂面鸡蛋的图形。画一个人脑袋,就是一个大大的鸡蛋,在人脑袋上画上三根挂面,其实就是三根毛。即便画人的眼睛和眉毛的时候,也要画成两个荷包蛋,上面贴了一根挂面。至于额头的皱纹,直接画成三根挂面的形状,就算是惟妙惟肖了。以至于那个时候,我们画的人物脑袋成了大大的鸡蛋,眼睛都成了荷包蛋,每个人额头上都有三根挂面,脑袋上也有三根挂面。
我的同学大雷生病了,他娘给他煮了一碗挂面鸡蛋。他捧着挂面鸡蛋就哭,说道,娘,你平时不让我吃挂面鸡蛋,现在才让我吃?他娘说,你要是吃不下,我就让你爹吃了!大雷满含热泪说道,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是说,我平时能吃能喝,你不让我吃,现在我吃不下,也吃不出滋味儿来,你就让我吃挂面鸡蛋……他娘问,你吃不吃?他二话不说,狼吞虎咽就吃进去了。吃完了,他擦擦嘴说,以后我要是挣了钱,天天吃挂面鸡蛋。

现在大雷已经四十多了,我问他挂面鸡蛋的事,他笑笑说,那时候小,不懂事。现在别说是挂面鸡蛋,就是整天喝酒吃肉,也不稀罕!我们那一代人在小时候似乎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,长大后就拼命吃,把自己吃成了胖子,嚷着减肥,却减不了。可是得病的时候,立刻就会想起鸡蛋挂面。按理说,我们不缺吃喝了,就是整天吃肉也不算稀罕。但是,得病之后还是喜欢挂面鸡蛋的味道,甚至幼稚地以为,吃了娘煮的挂面鸡蛋,病就好了。
不过,物是人非,我们只能吃媳妇煮的挂面鸡蛋,或者自己动手,煮一碗挂面鸡蛋。只是,吃着没有小时候的挂面鸡蛋好吃了。有人说,现在的挂面鸡蛋和小时候的挂面鸡蛋早就不一样了,就连香油和葱花也不一样了。挂面里面有食用胶,鸡是养鸡场养的,大多是用添加剂催出来的,鸡蛋也就可想而知了,香油也不是很纯净,葱都是用农药化肥催熟的,连同水都是经过自来水公司处理的。煮一碗挂面鸡蛋,却没有小时候鸡蛋挂面的味道了。当然,也不是绝对的,可能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敏感的味觉,或者没有小时候品尝美食的相对性存在了吧。平时不吃好东西,病了的时候,吃一顿挂面鸡蛋,就觉得好吃极了。要是顿顿吃挂面鸡蛋,就觉得不好吃了。
遗憾的是,人不能回到童年,只能在梦里回到童年,却不能尝到童年时期的一碗挂面鸡蛋了。要是能回到童年,再吃上一碗娘煮的挂面鸡蛋,我愿意用所有的财产去换,只为了换回一碗童年的鸡蛋挂面,或者说只为了换回童年吃挂面鸡蛋的真实感觉。或许,我所珍视的不是童年的鸡蛋挂面,而是那时候的情感吧。

如果不能理解我的情感,就看看周围的人和事,就知道为什么想回到过去,吃一碗童年的挂面鸡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