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苏省徐州市铜山县的邮编(“垞南老人”孙运锦:毕生笔耕不辍)
孙运锦(1790—1867),字绣田,又字心仿,号垞南老人、铁围山樵,室名爱吾庐、半舫、与我周旋斋等。江苏徐州铜山人。道光乙酉科拔贡,咸丰元年举孝廉方正,清代徐州地区著名诗人、学者和文化名人。毕生授书为业,工诗善文,通艺事,能篆刻,亦能画,兼事收藏。作品中屡次涉及自画扇及刻印、藏镜等内容。

一、孙运锦生平经历
孙运锦出生于清朝中期向晚期过渡之际,其一生历经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同治五朝,是清代由盛转衰时期怀才不遇、命不由己的士子文人代表,其生平经历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:青年为学时期、流离坐馆时期和晚年著述时期。
(一)青年为学时期
乾隆五十五年,即 1790 年(庚戌)七月十八日,孙运锦出生于江苏省徐州市铜山县,其二十岁入邑庠前,家中尚有基业,故而生活较为平顺。孙幼承庭训,年少便聪颖过人,颇具诗才,先后从父亲孙文蔚、二叔孙文笃、堂叔孙文瑞读书。
从自述和府志记载来看,孙云锦“少有神童之誉”并非言过其实,其入庠前已初露锋芒,而他本人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和憧憬,从其当时所写之诗可一睹其诗艺与高志。
然而人生却常事与愿违。据年谱记载,嘉庆十一年(1806),孙运锦的二姐嫁与权统略仅一月,权便因人命官司入狱。孙文蔚为竭力营救女婿花费数百两,自此原本基底殷实的孙家开始逐渐走向衰落。怀抱凌云之志的孙运锦在二十岁这一年入庠,跃跃欲试的他却未曾想到,接下来的科举之路不仅艰辛漫长,而且荆棘丛生。
首次参加乡试不第,父亲孙文蔚又在几年前因病“神明少衰”,眼看家庭每况愈下,孙运锦不得不如其诗所写一般“辞巢别作家”,一边怀揣抱负继续参加乡试,另一边舌耕不息维持家业,开启了长达四十余载的的坐馆生涯。
(二)流离坐馆时期
孙运锦的首次离家坐馆在嘉庆二十年(1815)秋天,《垞南诗草别集(排闷集)》中存诗《赴馆留别》记载了此次外出。这段时期的孙运锦心中既有无尽彷徨与困惑,但又未消壮志豪情,诗间无不流露其渴望建功立业而不甘终为老儒的高远志向。
次年秋,孙运锦第二次至南京参加乡试,仍未中举。本年编乙亥、丙壬两年所作诗为《鸡肋集》一卷,可谓其内心挣扎的真实写照。嘉庆二十四年(1819),而立之年的孙运锦不治生产,家中困顿,无法筹够前往参加乡试的路费,遂而作罢。
就在孙运锦对求取科名几近绝望之时,幸遇人生中第一位伯乐。道光四年春,江苏学政周系英按临徐州主持科试,孙两场皆得第三名,颇为周系英所赏识,得补廪缺。同年年末,周系英离世,孙运锦痛失知己,作诗《挽先师湘潭周少司空》。
道光十七年(1837)秋八月,孙第十次前往南京参加乡试,依旧不能得中。屡次应试或铩羽而归,或因疾患受阻,或干脆因无资而无法成行,近天命之年的孙运锦已不同年轻时般意气颓丧,而是看淡功名利禄。
道光二十一年(1841)之后,孙运锦与高赐社、王翊清等人有诸多酬唱往来,其存诗篇目也明显增多,集为《嘤鸣集(上下)》。《垞南诗草》所收录诗歌作品即截至道光二十二年(1842)为止。
(三)酬唱著述时期
自罢科举后,孙运锦晚年在坐馆与酬唱之余,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整理个人诗文以及刊印“徐州二遗民”万寿祺和阎尔梅二人作品上。
结识鲁通甫同年,孙运锦之母杜氏去世,孙居丧同时着手整理自己的诗集作品,其年与鲁一同也多有酬赠唱和。次年左仁升任徐州知府,孙运锦成为左仁二子左枢和左树之业师。八月间锡纯来徐,与孙运锦结为忘年之交。
咸丰元年,由于左仁调任高邮知州,孙运锦也随去高邮任教。也是在六十二岁这一年,孙运锦始举孝廉方正,《与我周旋斋百一诗录》所收诗作亦至今年为止。咸丰二年,孙运锦在高邮编成《与我周旋斋百一诗录》二卷并作序。
咸丰四年(1854),孙运锦在丁字巷丰北通判汪尧辰家中坐馆,咸丰十年(1860),他完成《孙氏支谱》的编写,次年坐馆于铜山县属北岸主簿田学淳家中,田小鲁为其门生。同治六年(1867)二月初十,孙运锦病逝于铜山家中,时年七十八岁。

二、孙运锦诗歌创作的题材内容
(一)纪行诗与咏史诗
孙运锦的纪行诗如《孙运锦集:与我周旋(上)》第 37 页所载诗歌,本诗是孙运锦登临苏州报恩寺塔后所作,全诗描绘生动,气势恢宏,将空间与时
间的转换巧妙穿插于其中,情感在豪宕与内敛之间收放自如。这种将登临游赏与游仙畅怀相结合的纪行诗并不少见,而孙运锦则是在师法唐人的基础上,进一步丰富了这一题材诗歌的内容与含蕴。
《垞南诗草》和《百一诗录》中选孙运锦的咏史诗粗计四十首有余,其中亦不乏在构思和内容上超越前人的佳篇。
孙运锦的咏史诗引典频繁而不堆冗,发古之幽思而不艰涩难解,多以长诗为体,局阵恢弘,诗意厚重,既反映了诗人对于历史深刻的体察,又展现出其忧国忧民的沉郁情怀。
(二)咏物诗与悯乱诗
清人咏物诗的面貌与前代相比可谓大相径庭,他们往往在咏物中融入了特殊情境与生活体验。在这样题材内容日益丰富、语言修辞不断更新的诗歌创作大环境之下,孙运锦的咏物诗在具备时代特征的同时,又不失个人风格,堪称为清诗瀚海中的一粒遗珠。
总体看来,孙运锦所创作的咏物诗主题多元,内涵丰富,诗歌或流露生命态度,或表现日常情趣,或寄寓人世理想,或探讨智慧哲理,多集“以物拟人”、“状物传情”、“用典言理”于一篇作品之中,体现了孙运锦用心体察身边微小平凡之物,细腻情感而又长于思考的性格特点。
孙运锦作为自小接受传统儒家教育的文士,对于国家兴亡与民生疾苦有着自觉的体察意识和忧患意识,深知平民疾苦的他同样不乏痛斥战争、怜农惜民的悯时伤乱之诗。
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孙运锦,和其他有良知、有道德感的士人一样,对民不聊生的现象感到万分痛心疾首;加之孙氏家族逐渐败落,中晚年的他与底层农民有着几近相似的生计状况。
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,使得孙运锦的悯乱诗既具备古代知识分子悲天悯人、忧国忧民的政治高度,又饱含亲历者痛之切肤、无可奈何的真情实感。
也只有孙运锦这样真正经历动荡、命途坎坷的诗人,才能写出“可怜枵腹身无襦,剜肉补疮纳春租”这样生动反映现实而又字字泣血、句句灼心的诗歌作品。
(三)酬唱诗与哀悼诗
以酬赠唱和的方式为诗,正是激发诗人创作热情和思想表达的独特途径。清代时期的诗坛呈现出地域性的特征,清人爱好雅集,结社众多,相互酬唱之作的数量更是远胜于前。
根据现有资料,虽未发现孙运锦参与诗社活动的记载,但他的诗集中却有近三分之一的诗歌是与亲朋好友的酬赠唱和之作,可见其乐于以诗会友、钟情于酬唱的个人倾向。中国的古典诗文之中,还不乏血泪交萦、感人肺腑的哀悼篇章。
古人常借用哀悼主题书写生命感悟、探讨人生意义,但孙运锦却不愿将至真至性的情感掺杂过多不必要的体悟,他的哀悼诗极少把单纯的哀情上升到对于生死的思考层面上,也不屑于借思亲怀人而大发议论,其诗中充溢着朴素平实的伤感与思念,字里行间尽是对逝者的真情流露和诚挚缅怀。

三、孙运锦诗歌创作的艺术特征
(一)体裁:古今兼长,气象万千
孙运锦一生诗思敏捷,笔耕不辍,著有大量诗文作品,但由于其无力付梓等种种因素,散佚的篇章颇多。但是,即便在遗散了如此多诗作的情况下,《垞南诗草》和《与我周旋斋百一诗录》依然收录有孙运锦的诗作共约一千三百余首,可见其创作之勤。
而存录的千余首诗包括了古体中的杂言、歌行、五言、七言;近体中的五绝、七绝、五律、七律等,可谓诗路宽广、诸体兼备。诗人早年偏好清丽明快而又短小精悍的五言、五绝等,中年时期则多作奇崛恣肆、豪放粗犷的杂言与歌行,到晚年逐渐变为以沉郁顿挫的组诗、长律为主,不同体裁的诗作所表达的情感和呈现的风格可谓大相径庭。
总体而言,孙运锦的歌行体奇崛纵横、自由豪迈而又不失清真天然之质,个别诗篇的气韵风骨甚至可追李太白之作;其律体渊博沉稳、律工音谐而又不拘一格,在技巧和立意方面明显以杜甫的律诗为学习典范。
孙运锦的古风歌行与近体律诗呈现出迥异的艺术风格特征,也是诗人学诗作诗善于兼采众长、师广前贤的表现之一。
(二)辞采:拟古引典,语劲句健
古诗的语言不必拘泥于某一种固定的风格,纤浓或冲淡、自然或绮丽、含蓄或豪迈,只要能切合诗意,便无厚此薄彼之说。诗歌的题材、体裁、旨趣等不同,辞采使用也有所不同,但无论是依傍别家还是自成一体,每一位诗人必定拥有个人独特而典型的用语风格。
孙运锦在诗歌辞采方面主要师法李杜,继承了中国古典诗普遍“以拟古为雅”、“以用典为妙”的传统,同时兼具语劲句健的艺术特征。
(三)造意:神全曲致,格远局阔
孙运锦的诗歌在造意方面主要有两个主要特点,一是讲求重灵感、重神思、重余韵、重内在、重言外的“神全曲致”;而是讲求情志高远宏阔,精芒外隐而风骨内含。
第一点主要体现在他多以禅意入诗,追求不言而明的“妙境”和寻常自然的“真意”。
第二点主要体现在他心怀苍生天下,始终怀抱高远的家国与个人理想,诗歌情致悲慨而格局阔大。
前一种特点多体现在孙运锦寻访名山大川、古刹深寺的记游诗和书写日常生活,表达闲暇哲思的诗作中,后一种特点则突出体现在诗人描写家国罹难、社会动荡的纪实诗和与友人互诉心志的唱和诗之中。

结语
孙运锦诗歌作品的内容和风格,与其人生平经历、个人性格密不可分。从题材上看,其诗歌以记叙生活、反映现实、感怀心志为主要书写内容,无论是纪行、咏古、咏物、悯乱还是哀悼作品,皆以“真实”为旨:纪行则专注于眼前山川风物;悯乱则视生民忧苦为己之痛,咏物则极尽描摹状形之工,哀悼则意远情深,念前追后,无一不是“感而有思,思而积,积而满,满而作”。
从艺术风格上看,其诗体裁丰富,古今皆长,尤擅歌行与律体,且多长篇组诗;诗歌语言遒劲沉稳,拟古引典,无不雅致天然;诗歌造意风神俱足,志远格高,既拥有远大的理想,又不失现实的征逐。